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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KE A DEEP BREATHE.

江湖一碗 [一.]

我很惶恐。

因为我深知故事不能贸然开头。

笔下的人物应有他们的交代,应有他们的情爱,也应有他们的选择。

当是应有自己的路要走。

于是我挑挑拣拣多半,终是寻了一处不痛不痒的起头,牵
起所有人命运的红线。

故事还是得从山上说起。

未见青山老。

师父对她说,你下山吧。

你当去看看肓堂之外的世界。

这世界上不只有你每天触手可及的山林,

还有波涛汹涌的海浪,

人们不只是生活在山上,村落里,

他们还把家安在热闹的城里,

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还有人日日犬马声色,歌舞升平,

不只有受伤的小动物,偶感风寒的村民们需要医

沙场的前线,江湖的角落

还有一些人的心

也需要。

然后呀,她便打包好了包袱,背着自己的药箱,在拜别了
养育自己的师父,安慰好了哭的抽抽搭搭的山九后,她蹲
下摸了摸身高刚好到她膝盖的大辉的头,

“要好好长大啊。”

那天是有微风的晴天。

阳光不烈,秋天特有的果实的甜香藏在风里,突然想起来
好像院子后面的柿子树挂的果应该熟了,却不敢回头摘
了再走,不知道屋子里屯的柴到底够不够,新来的那只瘸
了腿的猫咪会不会被欺负的饿肚子。

嘛,总之,这样的天气是适合远行的。

也适合新的开始。

“请问,”她风尘仆仆,跨进了这间医馆的门槛,“今日黄
大夫可有当值?”

医女在药柜前忙活着,听了此言从梯子上下来,“今日早
间是不当的,午后才来。”

“姑娘你可找黄大夫有何要紧之事?”那医女语气中有
试探,她听着觉出奇怪。

“啊,事是要紧,却不急得这一下的,你可尽去忙你的,我
午后再来寻他,还麻烦你转告一声。”

既然还不在,不如,先去填饱肚子。

再好好看看这所谓的城。

街边有叫卖着的熟梨糕,有盛着包子冒着热气的笼屉,有
咕噜咕噜冒着香气的老汤馄饨,有噼里啪啦响着的油锅
煎饼……

吃什么好呢?

在山上没得选,山的时令产啥吃啥。

春天的香椿条,夏天的腌西瓜皮,秋天老天爷则恩赐多一
些的选择,冬天便去啃地窖里的大白菜。

现在眼前倒是美食太多晃了眼。

这个看看,那个闻闻,再拍拍瘪瘪的荷包袋子,倒是一恍
神过了午饭的点。

手掌捂住小腹让它叫的小声一点,突然想起正事便又掉
头回了医馆。

推开门进去一个老翁坐在一旁秤着药材的斤两,须发无
白但是看得出有一定年纪了。

她过去,医女抬眼见了她来,便也没停下分拣药材的手
说,“姑娘,这便是黄大夫。”

黄大夫听了她这话也抬眼瞟了她一眼,但是却无言语手
脚麻利的继续看着秤上刻度,“一两半。”

她见着了人,便小心翼翼地放下那药箱,在里面翻找了一
番,努力又缓慢地把一封信从最底下抽出来,惊动了压在
上面的瓶瓶罐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啊……”她扯的费力又谨慎,好看的眉眼挤到一块,让
人看着有些滑稽,“嗯!”一封有些压痕但平整的信躺在
了她掌心,她欣慰的肯定自己。

她麻利地把药箱整理好又背在肩上,走到那黄大夫面前,
一弯腰,一伸手,信规规矩矩的躺在向上翻的手掌心,人
规规矩矩地直角鞠躬。

那黄大夫不紧不慢地放下秤,捻了捻胡须,从她手里接过
信来,倒也没叫她起身,只沉了嗓音开口问,“从哪来?”

“从山中来。”她并未起身,除了手上被拿走了信,其余
地方与之前一样规规矩矩。

黄大夫慢条斯理的展开信来,毕竟之前被推荐来他这里
学医的后生不少,他已见怪不怪,便边展平信纸又边
问,“你姓什么叫何名啊?”

“小女随师姓山,名为单字一个栾。”

他在台子上铺平了信纸,方才一眼便大惊,本搓着胡须的
手抖了起来,“这!这!这……”他惊的结结巴巴,一字一句
用颤抖的手指了过去,眯眼看了起来,山栾姿势久了腰酸
背痛却也不敢起身。

师父下山前说了,要尊这位黄老先生的,不可像在山上一
般肆意了。

信反反复复三遍读完,黄大夫才大梦初醒般问道,“鸾?……可是亦鸟之鸾?”

“回老先生,不是的,乃亦木之栾。”她恭恭敬敬地回答
道,为自己酸痛的腰暗暗叫苦。

黄大夫将信仔细叠起放回信封里,起身,身边的医女余光
锐利也随即放下东西跟随他起身,两人从及腰高的木栏
门里依次走出,两人身形在她面前顿下,黄大夫扶了她的
手让她起身,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姑娘师承何处?”

“肓堂。”

“噗通!”两声巨响整齐地砸在石板地上,刚刚还面无二
色的两人此时恭敬的跪在了地上,这一瞬间来的太快山
栾来不及反应,那边颤抖的声音便响起,

“老奴携小女叩见小姐。”

“叩见小姐。”

“!”小姐?

“红庄等您这一位少主,已经等了十个春秋了。”

“你救她啊!你快救她啊!”他双目赤红,两手钳制着眼前
纤细的女子,用尽全力质问她,“你不是神医吗?为什么

你连你最好的朋友都救不活!啊!”

她满身血迹,原本任由他像破布一样摆布的人听见他后
面那句话后,垂在身边两侧的双手在袖口下握成实心,带
着肩膀一并颤抖。

我真的尽力了,她想。

房间里孩子的哭声渐弱,而她已没有心思去发觉这一变
化,她满脑子都是她最后那一句,

“对不起,当初是我贪心。”

他们三个里,她一直以为是她被命运淘汰出局。

但实际上,她一直都是局外人。

她看向旁边床上微弱呜咽着的一双儿女,目光定了定,这
龙凤胎本就少见,母体孱弱逝去,后出生的女婴脐带绕颈
差点不行,如今怕是不能留在这里。

她咬咬牙,奋力甩开面前这个近乎疯狂的男人,冲他歇斯
底里的大喊,“那高位若你,你可听说过怀中有龙凤胎的
产妇活着的?嗯?”

“况且,之前你哪去了,现在人没了你来质问倾尽所有拯
救她的我?”

“你算什么?”

她扑向那女婴,用早就准备好的襁褓把她包好,护在怀里
直奔大门,“山令!”

“属下在!”

“回山!”

她没有转身,却停了跨过门槛的脚步。

她知道他不能拦她,因为在他的国度,龙凤胎,被视为不
祥,即使凤胎得活,也不能留至成年。

因为会阻了龙胎的气运与平安。

“你就当,她只为你生了一个世子吧。”她把怀里哭的隐
隐约约的孩子紧了紧,“现在,这个是我女儿,山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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